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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播时职场北漂女孩的成长故事有多真实多令人惊喜,完结时一出出为独立女性铺设的新型陷阱就有多振聋发聩。
随着豆瓣评分一路下降以及从中后期开始持续崩坏的口碑,《一路朝阳》在播出效果上与剧名背道而驰。特别是剧中女主人公李慕嘉与霸总男友黎光的一段“求婚”告白,更是将大众对剧中“半醒不醒”的独立女性人设讨论推向了高潮。
十年前电影《小时代》里顾里的一句“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一盘沙”在互联网上被传播、戏谑、解构,没成想在十年后迎面撞上了「啥都不图,只图爱情」的道德高墙。
创作者对真实人性、对复杂现实的一系列回避、美化、躲闪,让一个本该讲述女性成长的生动故事变成了一出纯爱霸总爱上拼搏灰姑娘的都市爱情童话。面对那些值得深刻反思的情节,我们不得不警觉——
女性追求爱情与婚姻、迈向独立与成长的旅途,看似一路朝阳,实则遍布陷阱。《一路朝阳》中,律师小白李慕嘉和地产大佬黎光有着一段跨越年龄和社会阶层的恋爱。李慕嘉初入职场,年龄不过二十出头,黎光打拼多年,女儿和李慕嘉差不多大。双方因为工作结识而后相恋,虽然两人面临着巨大的物质和身份差距,但是编剧似乎并不想让纯粹的爱情被金钱沾染,不想让努力上进的李慕嘉变成依附男性的女性,所以让剧中的李慕嘉喊出了那样一段自证真爱、为爱净身的宣言。在编剧看来,只要女性放弃从伴侣身上寻求金钱来源,无论是婚前的财产协议,还是婚后的经济独立,哪怕丈夫死后财产也和自己无关,如此一来,女性对男性纯粹的爱意,就毫无破绽。而这正是编剧以爱之名掩盖婚姻经济真相的行径。爱情是两个人的情绪桥梁,婚姻则意味着双方组成利益共同体。女性就算强调了婚前财产的独立,也无法切割婚后经济的往来。编剧看似强调了女性的独立,实则是将女性推向更被动的境地,况且将婚姻关系中的利益切割付诸口头告白的做法,除了削弱剧情的现实主义色彩,更危险的是企图让女性观众为“纯爱”剧情买单的同时缓缓走进那布满陷阱的良夜。面对爱情与婚姻这一经典主题,既然有创作者意图用“为爱净身”来混淆视听,那么相应的就有创作者敢于直面婚姻经济的真相。今年夏天带来电影《芭比》的格蕾塔导演曾在三年前将《小妇人》搬上大银幕,拆解了不同时代下女性面对婚姻经济所展开的斡旋。电影《小妇人》的故事围绕一个普通家庭的四个女儿展开。向往爱情的大姐将自己的未来投射在与男性共同组建家庭的想象中,渴望通过婚姻帮助自己跨越社会阶层的她忽略了爱情的成本与婚姻的成本不可同日而语;和大姐相对应的四妹则一直清楚婚姻背后的经济基础,在彼时女性尚且无法依靠自身获取经济来源的时代,四妹眼中的婚姻与经济显然是密切关联的,因此她也坦然将婚姻作为谋生的手段。在那个时代,婚姻对于女性而言,从不以个人感受为依据,更像是一门生意。《小妇人》试图将婚姻从爱情的赋魅中剥离,希望女性能清楚认识婚姻经济的真相后做出自己的选择。因为婚姻关系绝不只有爱情纠葛,其中的经济基础和利益瓜葛也是无法忽视的一部分。更何况,一个人的财富、资源、社会地位等外在条件参与构成了个体的完整性,如果强行抽离外部条件、从而完成“只爱人不爱钱”的自证,通过切割物质的切割实现对爱情提纯,不仅是对爱情现实的掩耳盗铃,更是为当代女性筑起了又一堵道德高墙。《一路朝阳》里李慕嘉曾对闺密田蓉说:“只要我不和他提钱,我们两个就永远是平等的。”和这句话一样,李慕嘉始终在坚持一种理念:只要阻断金钱交接,伴侣之间就能保持平等。但是,当闺密问:“那么贵的日料,谁付的钱”时,李慕嘉哑口无言。可以看出编剧试图将李慕嘉塑造成追求平等独立的新时代女性,可李慕嘉口中的“谈爱不谈钱”恰恰曲解了感情关系中怎样才是真正的平等,而曲解的根源在于对女性价值的忽视。事实上,多数爱情故事中都会出现物质条件相差悬殊的人物设定。在尤为经典的故事《简·爱》中,自小被送进孤儿院的简·爱饱受生活的困苦,她是贫穷的,但她也是富有的,因为她从精神上接受自我、认可自我。当她在工作中遇到物质富足的罗切斯特时,她明白双方的差异,也正视这一问题,从而喊出了久久传诵的这段话:“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的,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简·爱正视了她和罗切斯特在物质上的差距,同时也强调了拥有完整主体性的自我与他者的平等。结尾处,作者赠予简·爱一笔突然的遗产,让她在物质上和罗切斯特更加靠近。这一转折虽然在后世不断接受置疑与审视,但这笔财富何尝不可以看作是对简·爱精神价值的一种具象量化?在女性无法独立创造经济来源的时代,女性只能将所有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家庭内部。家务劳动成了每一位妻子的天职,她们需要准备一日三餐,清洗衣物,她们全天工作,全年无休,偏偏她们的劳动与付出又是没有明码标价的。明明已经为家庭付出了全部人生,妻子却是家中最难收获肯定的人,因为女性在家务劳动中产出的价值一直没有被社会认可,哪怕是她们的丈夫也很少会肯定全职太太的劳动付出。在女性的家务劳动和情绪给予皆以奉献之名被忽略价值的情况下,李慕嘉口中的平等,显得愈加苍白。在如何塑造“独立女性”的命题上,创作者选择了将“独立”和“女性”拆解开来一分为二。女性应该是独立的,这意味着要在经济上独立存活;同时女性应当是“男人的女人”,为家庭奉献自己。这种关于独立女性的割裂呈现,如同一剂巨大的讽刺。片面强调女性的独立,却无视女性的付出,就等同于用一个看似现代的观点包裹着落后的糟粕。深陷与黎光这段感情中的李慕嘉,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对主流思想茫然追从的女性,她们被女性觉醒的浪潮裹挟前行,来不及思考“独立”“平等”这些字眼的真正含义,更不去深究自己理解得是否正确,主流即是标准,只顾着修改自己。《一路朝阳》在女性成长的塑造上最为吊诡的地方就在于,明明想要书写平凡女孩的奋斗实录,却调头拐进了霸总爱上灰姑娘的养成模式。李慕嘉在遇到黎光之前可以凭借自身能力获得职场肯定,遇到黎光之后却变成了「被霸总守护的女人」。创作者下意识为女主人公准备的“捷径”,本质上是一段不对等的关系,是男性的权力凌驾于女性之上。权力和钥匙似乎只掌握在男性手中,只有获得男性的扶持和肯定,女性才能走向成功。在这样的关系里,高位男性对女性有多少帮扶,也就意味着有多少控制;有多少呵护,也就意味着有多少说教。这样的叙事以及关系描写,除了对女性能力的矮化,还有对女性成长的错误引导。在《台北女子图鉴》中,女主人公陈怡姗同样有一位导师型霸总男友,对方能力突出,带领她一路成长。但是,当她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经理人时,她发现对方依旧像对待小朋友一样对待她,那是男友从一开始对她的定义:需要被教导的小姑娘。事实上,女性的成长完全可以由自我引领。《小妇人》中的二姐在周围人依次进入婚姻之后,依旧坚持拒绝用自己的一生换取男性的帮扶,她选择为自己创造另一条道路,用写作来养活自己。当故事走向结尾、二姐接受教授的告白组成完美结局时,导演格雷塔深知这并非原著作家路易莎的本意。作者路易莎是书中二姐的人物设定原型,她自始至终都不希望给二姐安排爱情结局,但是出版商不断告诫她,如果没有完美结局,他们不会出版此书。博弈的结果,是路易莎用“二姐”的人生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证明了女性有能力独立存活的可能性,那是不需要依附男性的道路,也是基于经济独立之上的,女性真正的自我。真正属于女性成长的道路,其中既有对强大自我的追求,也有对同性榜样的向往。霸总的出现,成为摆在女性面前的一条高昂的捷径;而接受霸总的培养,则让她们变成了男性的作品。女性的成长犹如放在空中的风筝,线的另一端握在霸总手中。那种美其名曰的“保驾护航”,实则限制了女性想飞多高、想飞多远的自由。创作者必须清楚地意识到观众的成长。观众能够捕捉到李慕嘉与田蓉之间的相伴相惜、李慕嘉与吴剑秋之间的善意互助这些关于女性友谊的美好刻画,自然也能够分辨那些喊着“清醒独立”口号、实则需要自证真爱、为爱净身的女性陷阱。财富与人格、物质与精神是“何为女性独立”的一体两面。而独立的前提,是不断听从自己的内心。无关财富金钱和男性能带来的利益,自我是我终于想要成为我自己,而不是成为别人眼中的“独立女性”,亲手为自己戴上“既要怎样”“又该如何”的多重枷锁。与此同时,不同时代的女性也会面对来自特定时代的压抑与无奈、规训与约束。与其让那些筑起的道德高墙成为挡住前行脚步的阻碍、成为禁锢女性争取更多权力的牢笼,不如将它们视作那根必须要剪断的风筝线。女性走向自我独立的路上未必一路朝阳。但去伪存真之后,眼前的柳暗花明必定是属于自我成长的应许之地。©版权声明:时尚芭莎网编辑时尚芭莎,本文系时尚芭莎网独家原创,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