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芭莎网讯】刘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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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150周年历史的BAZAAR是一本真正的时尚先驱刊物,自创刊伊始,查尔斯·狄更斯、乔治·艾略特、亨利·詹姆斯以及托马斯·哈代等文学巨匠都曾为BAZAAR撰写过特稿。
2018年世界读书日,BAZAAR诚挚邀请中国当下最具影响力的作家毕飞宇、严歌苓、吴晓波、梁文道、葛亮、郝景芳,陪你一起体验阅读改变人生的恒久能量。
岁月的云端
主笔/葛亮
葛亮:小说家,文学博士。现居香港,毕业于香港大学中文系。任职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著有小说《北鸢》 《朱雀》《七声》《戏年》《谜鸦》《浣熊》,散文《小山河》,电影随笔《绘色》等。作品两度获选“亚洲周刊华文十大小说”。2016 年“中国好书”奖、《南方人物周刊》“年度中国人物”得主,2017 年“海峡两岸年度作家”、《GQ中国》年度作家。
2009 年的夏天,我开始动笔写《北鸢》。
前一年,《朱雀》在台湾麦田付梓。这部有关南京的长篇小说,陪伴我度过了由在读博士至大学教师的身份转移,也成为而立之年的界碑。
如今看来,它是某种关于青春的纪念,即使与我故城的历史相关,仍然有着些许轻盈底色。由南京至香港。那些有关时代的疼痛与交错,是一个青年人在千禧之年,来到异土的躬身返照。对两岸的读者,或许皆是新鲜经验。出版后的一年,时间的声响,让我看到了未来写作的轮廓。
为《北鸢》,一直在做家族史的整理。这过程漫长但并不枯索。因我很清楚自己,在和既定的历史表述与文献进行着某种博弈。这博弈不仅涉乎技术,亦关于心理。这些历史的片段,有血肉,附载在每一个生命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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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挖掘它们,并非易事,面对的不仅是受访者,而是时空的本相。要等待,等待这些生命足够地开放。老辈们的阅历,在经过砥砺后,变得粗糙而坚硬。
他们的欲语还休,他们的疾言又止,他们的热切与失落,都是某种有意味的反覆与升腾,需被善待与尊重。终于,他们被岁月堆积铠甲一般的外壳,次第融化,徐徐露出表皮、甚而肌理。如意料,并非光洁的,覆盖着累累的赤红伤痕。甚至伤痕之下,还有经年的痈疽。
你毫无知觉,唯有他们自己,在长夜里曾忍受着腐蚀所致的隐隐锐痛。如今见了天日,他们变得勇敢,像是脱去战衣的暮年将士。与我赤身面对,可看清他们身体上每一道疤痕与经络。于是知道,年轻的我,以笔为矛,却并不孤独。
面对历史,我有这样强壮的同盟。他们便是活的历史,陪伴着我的成长。在这其间,他们凋零,或如落叶静美。王世襄、范用这样的名字,零落而未成泥。因为我将他们嵌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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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鸢》是一个人的故事,也是一群人的。在生如我外公,讷于言表,在耄耋之年开始长于回望。回望他的童年,意大利租界,他生着红发的异族伙伴。他的初恋,他短暂而惊心动魄的戎马生涯,他并不算成功的商贾岁月,交织着好莱坞影像的一点声色犬马。
以及在后半生的所有磨难与痛快,他全都记起来了。但是,他微笑着,没有臧否,只是说,人世不易,要好好活着。尘埃落定,便是为了一生与自己和解。
2015年的秋天,我完成了《北鸢》。如同远途逆旅,七载寒暑,且行且进,于我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沉淀。或许从历史中归来,应该恍若隔世。其实,一切如常。甚至对于小说中的百多人物,都未有惜别的情绪。
或许如同朝夕相处的家人。他们看着我成长与成熟,安慰而无言。这个家族的故事,并未有盛大的谢幕。收束在外祖父母的青年时代。
他们看着黄浦江畔飘起的那只风筝,在初冬的凛冽中又飞得昂扬了一些。或许是对后来人的期许,谛视着我们,在任何时代,都要健壮而清醒地生活
BAZAAR × 葛亮
Q:您18岁时在读什么书?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A:18岁时读沈从文的《长河》。那一年的夏天,印象很深刻。在等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大量地阅读,并渐熟练在家里上网。也是那个夏天,听说有一只叫多利的克隆羊在澳洲诞生。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开幕,不久在奥林匹克公园又发生了爆炸。我入学之前一张在夫子庙文德桥的留影,后面有一个路人大叔入镜,腰上别着一只砖头一样的大哥大。
Q:是在何种机缘、情境下与这本书相遇的?
A:当时北岳文艺出版社推出黄永玉先生亲绘插图的沈从文作品集。舅甥图文合璧,十分难得。买了一套,这是其中一本。
Q:那本书如何改变了您的人生?它对您产生最大的影响是?
A:我先读了这本书的序言,吸引了我。沈先生讲到了一个时代的嬗变,于人生的意义。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让我看到未来许多的未知与未定。这个国家开始发生着一系列变化,潜移默化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在南京这座古城里,我体会着现代的日新月异。但《长河》却强调“现代”中对“传统”的坚守之本。这影响了我以后的写作取向。
Q:书中让您印象最深刻的段落是?
A:序言中的段落,用辰河流域一个小小的水码头做背景,就我所熟习的人事做题材,来写写这个地方一些平凡人物生活上的“常”与“变”,以及在两相乘除中所有的哀乐。问题在分析现实,所以忠忠实实和问题接触时,心中不免痛苦,唯恐作品和读者对面,给读者也只是一个痛苦印象,还特意加上一点牧歌的谐趣,取得人事上的调和。
Q:后来您又重读过那本书吗?感受有什么不同?
A:反复地读。每次都不同,因为二十年来自身阅历的积累,渐懂得沈先生文字中举重若轻的意味。
Q:您希望自己的哪部作品可以影响到更多的人?为什么?
A:《北鸢》。这是以我外公的一生为原型的小说。我相信这不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一代中国人共同的故事。鸢指风筝,随风势而动,亦有自己的主心骨。因有一根引线,不会偏离航向,归家有时。
它记录了我们祖辈的磅礴激荡的人生,同时也连接历史文化传统,辐射于当下,进入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活肌理。这是我们的精神原乡。无论身处何地,心中都有一份依持。
Q:您觉得当下时代阅读或文学还有可以改变人生的力量吗?您如何概括当下时代?
A:文学与阅读在我看来,应是当下人的日常。日常是构成人生的基石,积以跬步,而至千里。这是好的时代,但节奏上或许可以再舒缓一点。
Q:您最近阅读的一本书是什么?
A:莉迪亚·戴维斯《故事的终结》。
Q:在选择书时有偏爱的类型或者风格吗?
A:对题材没有特定偏好,但文字要讲究一些。
Q:您最欣赏的作家是哪一位?
A:沈从文。
Q:您一般会给年轻人推荐书单吗?推荐什么样的书?
A:会。历史或者社会学方面的,而后是文学。
Q:分享一个您在阅读上获得的成就或遗憾。
A:读祖父葛康俞教授的《据几曾看》,有许多的体会和想法,因为他的逝世而再无法求证。
本文原载于《时尚芭莎》4月上 专辑
摄影/吕海强
编辑/徐晓倩、张文冀
策划、采访& 文(除署名外)/徐晓倩
妆发/伟亚
时装统筹/李洁晨
助理/杨文轶
特别感谢/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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