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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恩·伍重,悉尼歌剧院,建筑,澳大利亚
建造:按照自然的法则生长
约恩·伍重
1918年,约恩·伍重(Jørn Utzon)出生于丹麦的哥本哈根,父亲是一名船舶设计师。他在这个临海的城市长大、在赫尔辛厄(Helsingør)船坞厂度过了孩提时代——这使他从小就对制造工艺充满了崇敬之情,并终生都对海洋和船舶怀有特殊的感情。
伍重渡过他孩提时代的赫尔辛厄船坞厂
在伍重的童年时期,他的家乡开始建造一座特殊的建筑,这就是由严森-克林特(P. V. Jensen Klint)设计的格鲁特威大教堂。这座有着恢宏冠顶的大教堂直到1940年才建造完成,精湛的建造工艺与对单一模数材料(single modular matierial)义无反顾的使用成为了该教堂的鲜明特征。
严森-克林特,格鲁特威大教堂,建筑,丹麦
尽管18岁的他还在考虑当一名海军军官;但次年,约恩·伍重就顺利进入了丹麦皇家艺术学院,开始学习建筑。在求学期间,皇家艺术学院的教员中恰好包括了严森-克林特的儿子卡莱(Kaare Klint)。
建筑师及建筑学者严森-克林特
家具设计大师卡莱·克林特
严森-克林特留给后人的并不仅仅是那座建构纯净的宏伟教堂,而更多的是一种态度:老克林特的哲学思想充满反学院派与反古典主义的精神,他认为建筑学院的学生更应该接受建造训练,而非设计训练;应该研究石墓、教堂、庄园宅邸和农场建筑与自然景观之间的关系——这种精神恰恰被卡莱深入地贯彻到了当时皇家艺术学院的教学体系之中。
卡莱·克林特,为岳父母伯莱兹多夫夫妇设计的墓碑,丹麦。伯莱兹多夫曾经是弗兰斯堡造船厂的厂长,小克林特因此将一个正在建造中的船身的平面与剖面图雕刻于其墓碑上。
这种成长与教育经历无疑深刻地影响了约恩·伍重。对地形地貌、气候、时间、材料和建造工艺时刻保持敏感,遵循自然法则,这些都是伍重的建筑原则。
约恩·伍重,金戈住宅,建筑,丹麦
谢尔德·海尔姆-彼得森这样论述伍重设计的金戈住宅:“对于这位艺术家来说,城市有机体与植物有机体之间并无本质区别。他设计的住宅就像有机体一样,体现了自然生长的形式。它们不是人类生活的理论框架,而是生机盎然的有机体,其构造与居住在房屋中的人类一样,都遵循着共同的生物法则。”正是这轻盈的有机体,使伍重成为了第三代设计师取代第一代设计师理性主义的转向。
巨型屋顶:一场东方迷梦
约恩·伍重镜头下的中国
1948年,在与建筑师及建筑史学家图比亚斯·法贝尔(Tobias Faber)合开建筑事务所的过程中,约恩·伍重曾在摩洛哥短暂居住,这次经历成为他终生不渝的东方情节的滥觞。
约恩·伍重,摩洛哥集合住宅,建筑,1947年,摩洛哥。该方案从当地建筑中汲取了灵感。
在摩洛哥,伍重被当地的村落建筑所深深触动:这些朴素的建筑和周围的环境如此和谐地相结合,静谧优美。尤其吸引他的是其对黏土材料的反复运用,这不禁让人想起格鲁特威大教堂所使用的清水砖。
约恩·伍重,科威特国民议会大厦,建筑,1982年,科威特
约恩·伍重自此开始了他遍及各个国家、民族间的漫游之旅;伍重-法贝尔小组也自此走上了摆脱精英文化,努力从自然和民居形式中寻求建筑发展的道路。
约恩·伍重,Can Lis,建筑,1973年,西班牙
在墨西哥,伍重将玛雅人和阿兹提克人的古代建筑遗存中的那些巨大的水平平面视为宝藏,置身于乌卡坦丛林的台阶式金字塔之中,非凡的空间感油然而生、直达天穹。
玛雅遗迹的台阶式金字塔
约恩·伍重,埃林奈贝格社区,建筑,瑞典
在日本,伍重则发现人们对地面的迷恋,身体的重量会缓慢地塑造轻质木地板的形状。不同于厚重的西方建筑,东方建筑形式对人类身体的影响使他领悟到另一条建筑的“轻盈”之道。
约恩·伍重镜头下的云冈石窟
而正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伍重游历了遍地都是建筑宝藏的山西,还拜访了《营造法式》研究第一人、建筑大师梁思成,并从中国庙宇沉重的砖石砌筑的基座与漂浮其上的轻逸的重檐之间感受到“轻”与“重”强烈的二元对立——这些概念在他其后的建筑构思中成为了重要的风格特征。
约恩·伍重,巴格斯韦德教堂,建筑,1976年,丹麦
约恩·伍重所设计的巴格斯韦德教堂,从整体布局到建筑细部都体现出中国建筑传统带来的影响:建筑群落中轴对称、沿纵向形成多重院落空间,与中国传统寺庙相似;建筑阶梯状的外立面上,则可以看到传统江南民居封火墙的影子。
巴格斯韦德教堂屋顶
中殿剖面图
建筑物最具特色的仍是屋顶的部分,作为主要空间的中殿在纵向剖面上采用了多重壳拱,有如舒卷的祥云。
约恩·伍重,教育中心,建筑,1967年,丹麦。同样是轻盈于建筑之上的夸张屋顶。
难能可贵的是,约恩·伍重对于民族建筑文化的探索并非是以一种异域风情、甚至是刻奇(Kitsch)的目光,而是一种平实的关注,因此而具有了打破欧洲中心主义的质朴力量。
悉尼歌剧院:一期一会
约恩·伍重,悉尼歌剧院,建筑,澳大利亚
伍重的这些背景,使得建构形式的建造逻辑与几何形式的句法逻辑成为了其建筑两个相辅相成的指导原则。这两个原则在悉尼歌剧院上合二为一,形成了卓越非凡的效果。
歌剧院岸上景观
实际上,尽管悉尼歌剧院有着斐然的名声,却同时饱受争议:造价比预期翻了十几倍、工期延长四倍;糟糕的声学效果与内部设计;成为政治攻击的目标……然而,这些标签也无法阻拦这座引起风云涌动的歌剧院成为建筑史上一个永恒的经典。
歌剧院的内部设计与极其糟糕的音响效果一直为人所诟病
1950年,结束游历生活后的伍重回到故乡哥本哈根。建筑师感到已有所成,创办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然而,设计竞赛中的挫败与少得可怜的委托项目却使得踌躇满志的伍重感到了失望;1956年,他看到了澳大利亚政府向海外征集悉尼歌剧院设计方案的广告并参与招标。在芬兰籍美国建筑师埃罗·沙里宁(Eero Saarinen)力排众议的极力推荐下,伍重的方案一举中标,标志着这座传奇性建筑的诞生。
歌剧院施工现场的约恩·伍重
在获悉自己的方案被采用后,伍重举家迁往澳大利亚并在悉尼定居下来,开始了悉尼歌剧院总建筑师的工作。在控制造价的前提下,歌剧院独特的壳片状巨大屋顶的建造构成了巨大挑战。四年坚持不懈的探索使伍重终于发现一个惊人事实:壳体的形式可以全部从球体推导出来,批量生产成为可能。
壳体的形式可以全部从球体推导出来
精妙非常的壳体结构反应了伍重早期立体几何学的训练成果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1965年工党的败选,伍重不得不开始面临工程部的紧缩政策与歌剧院的高昂造价,甚至于设计师本人一度到了拿不到工资的地步。悲愤的他写了一封辞职信送给政府,期望换取更加严肃的对待;然而现实十分残酷:辞职被政府迅速接受了。
施工中的歌剧院同样使人震撼
伍重的儿子回忆说:“对他来说,不能继续建造歌剧院无疑是一个巨大打击。”伍重愤而带着家人离开了澳大利亚、离开了第二阶段将近完工的悉尼歌剧院,并发誓将不再踏上这片伤心的土地。
悉尼歌剧院于1973年10月20日正式开幕,开幕式邀请了英国女王出席。
1973年,这座建造了整整14年、花费一亿多澳元的建筑物终于落成。洁白的建筑物在蓝色海湾上如同几片轻含的蚌壳、又如迎举的风帆,轻盈皎洁、使人感动。
该建筑使伍重于2003年获得建筑界的最高奖项:普里兹克奖,代表建筑界对该作品最终的承认。而令人叹息的是,直到其于2008年逝世,也没有再重回悉尼、亲眼看看这座一期一会的杰作。
晚霞中永远的经典
悉尼歌剧院的革命性究竟为何?除却其设计上对于有机与几何绝妙的发扬以外,正是由于其独特的结构所带来的对建造的巨大挑战,使得建造的过程极尽了无法想象的艰难困苦;但同时也使得“建造”行为变得前所未有的重要、甚至超过了设计本身。
伍重的这场异国他乡的艰难长征,竟意外地暗合了青年时代家乡求学时所聆听的承袭自老克林特的教诲——这使得伍重充满建造诗意的一生,形成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回环。
[编辑、文/张誉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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