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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西的田野里,我们才听懂瓦依那哼唱的幸福

时间:2024-01-19 21:22 来源:时尚芭莎

在广西的田野里,我们才听懂瓦依那哼唱的幸福

【时尚芭莎网讯】时尚芭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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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03.瓦依那:不只土地

冬季的南丹县城,阴雨绵绵

十二月,南丹入冬,细雨飘飘,打伞扔拂面。

岜農身着一件深蓝色的薄款羽绒服,针织帽盖过耳朵,脖颈里绕了条格纹围巾。

那两天,他接连被歌迷偶遇,在街边,在舞台的围栏外,在立着红底黑字招牌的小吃摊旁。“见到岜農啦!”“我是喜提(与)岜農合影的lucky dog!”“抓到一只岜農!”一张张合照在抖音流出,回帖的人大多也是瓦依那的歌迷。

因在《乐队的夏天》第三季中表现突出,这支成立于2006年的乐队,以及他们的家乡收获空前关注。

在一轮又一轮的访谈里,人们逐渐勾勒出乐队的骨架——瓦依那,在壮语中意为“稻花飘香的田野”。

主创三人身处广西。乐队发起人兼主唱岜農,“70后”,早年在广州做平面设计,2015年返乡,现有一片三十五亩的土地,平日自给自足,过着半农半歌的生活;

吉他手十八,“80后”,出圈曲《大梦》的作者,组过乐队,出过个人专辑,常在桂林滨江路街头弹唱,偶以“滨江路十八”为笔名在网上发表散文;

鼓手路民,“90后”,两个孩子的父亲,《阿妈归来》的作者,加入乐队前主要在工地谋生。

更多“考古”接踵而来——《乐夏3》播出以前,乐队出过三张专辑,不过除岜農以外没有固定成员。三人首次以“瓦依那”为名合体登台是2022年9月,坐标杭州。两个月后,首场“岜農大米,世界一体”在广州声音共和Live House举办,不过观众寥寥。

2013年3月,在经纪人拉家渡的支持下,三人决心再唱一场,票价31.3元,入场的观众还可收到两百克岜農种的米,最终迎来千人观演。

接着便是《乐夏3》。节目播出以来,瓦依那演出机会显著增多。从广州到南京、从绍兴到西安。岜農说,务农的时候变少了。路民有半年没回工地了。鲜少接受采访的十八在一档播客里讲:“现在还有点懵。”

不过,不出工时的三人生活如旧。不常见,不寒喧。即便同在河池的岜農和路民,两家相隔很远,骑车得花一整天。联络不上十八常有时。他至今不用智能手机,没有微信,除了在岜農的那田农舍看过些片段,“(平日)连《乐夏3》都没看”。

这次三人聚首,是为参加“一碗老酒——南丹岁末音乐会”。

广西南丹,山间田野仍然是主要的风景

南丹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西北部。去一趟南丹不容易。从金城江火车站搭K线快车前往,每天仅有一班车,夜间23时36分发车,约莫一小时后抵达。尽管如此,乐迷仍热情不减。

音乐会定在12月2日。乐迷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行程:有人从南宁机场出发,乘高铁抵达河池,接着搭出租车;有人提前买好机票,不想早上因天气原因取消,于是打算先搭高铁再拼车;还有人称自己从广州一路驱车七百公里直达南丹。当然也有人保持观望。“(路途)太折腾了。”一位长住南宁的网友直言。

更多人则好奇:小城南丹会带来怎样的音乐会?

那日,南丹县体育场迎来一万多名观众。八支乐队——瓦依那、海龟先生、回春丹、马帮、声音碎片、梅卡德尔、本能實業、表情银行相继登台,从下午一点一直唱到深夜。

音乐节当天的现场

瓦依那于晚上8点登台。观众期待的元素依次展现。曾在《乐夏3》里一鸣惊人的树叶声钻进南丹延绵的山间;早年创作的《阿妹想做城里人》一遍一遍地引得现场乐迷的跟唱;《摸石头过河》里大段的独白,在这个微醺的冬夜不再孤单;完整版的《大梦》让整个场子安静下来,舞台上的十八逐渐陷入雾蒙蒙的一片里,清亮的“该怎么办”,一次、一次,轻轻敲击着柔软的心。

南丹是岜農的故乡。回这里唱,“有点主场的意思”。“(行)地主之谊。和乐队朋友们打招呼:有空来喝酒。”岜農说。

广西老酒力道足。在后台,一大桶“广西公文包”就这么放在地上,有的乐手在上台前得先来一碗。喝罢,一跃舞台。“公文包”也进了观众席,有人浅浅尝一口,有人直接抱着酒桶猛灌,据说还真快被放倒。现场越夜越“嗨”,老酒醇香四溢,五六元一份的小吃热气腾腾。

被网友们戏称为“广西公文包”的广西特色米酒

淋一点雨又何妨?观众讲,这才是音乐节。

瓦依那主唱岜農的有机农舍

岜農的那田农舍离演出场地有好一段距离,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模样:废弃、破旧,但足够安静

2012年,在城市里心生倦意的岜農决心返乡,不为避世,也不是探寻什么乌托邦,那是人在迷惘时刻最质朴的回归——回到原点,回到让自己最快乐、自由的地方

看着城市里鳞次栉比的格子间,看着路上疲惫的庸庸碌碌的人们,他忽而想起童年,那段整日在开阔的田地里奔跑、在水里游泳、没事儿爬个树的日子。小时候,水田里有青蛙、有鱼还有一些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生物,风轻轻地吹,所有一切都在记忆里鲜活地跳动。

那是最原始的生命力。

瓦依那成员们平日会去农舍附近的山上捡柴

他来到这里,这个村子比家里还要偏一些。眼前山一座连着一座,在远方勾勒出南丹才有的像是女性乳房的山景线。

听闻山上有清泉。他讲不清究竟是被什么击中了。可就像做音乐那样,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做出往后回溯时候能够称得上是“转折”的决定。已经过了迷恋港台流行乐的年纪,青年时期让心里呐喊和嘶吼的摇滚乐也黯然失色了。自然的声音最生动,也令他最快乐。

回到土地,岜農想。

正在生火煮饭的岜農

刚盘下这片地时,村民以为来了个开发商,见他便喊“韦老板”(岜農姓韦)。时间久了,眼见他万事亲历亲为,渐渐改口叫“小韦”了。

农舍旁的一条小径,路两旁也是岜農种植的作物

村民不知道,干事麻利的“小韦”前些年已经攒了好几首歌了,而在迷恋音乐以前,“小韦”的志愿是做艺术家,偶像是梵·高,为此他连考了四年美院。

他心里还藏着一个梦:所有人啊——不管是做生意的、科学家、医生还是从政人士,如果都有一块地可以自己种,那该多理想。

前几年,岜農两边跑,种完就走,收割时再来。2015年,整片田地改造完成,他留下了。

那年,他整理了以往的创作,出了三张完整的专辑。《遥遥寄微入远方》是第一首根据山歌改编的曲子。

春风吹来百花香

百花芬芳想情郎

眼看蝴蝶翩跹舞

小鸟枝头唱

怜侬影孤单

愿借春风捎口信

遥遥寄微入远方

他将平日积攒下来的情绪、想法、感知、灵感收录在《那歌三部曲》中,那些曲目,如《田歌》《阿妹想做城里人》《Maengj ba lah(饭熟香飘散)》《河水清清好洗手》直至今日依旧是瓦依那的必唱曲。

对于创作灵感,岜農说不出什么神秘又艰涩的理论,也不存在什么老生常谈的“托梦”偶然。一切源于生活、自然与土地。

如今,改建后的农舍有两层。一楼划分了用以创作音乐的工作室、会客室及一处有火塘的厨房,加盖的二楼是住处。岜農留出两间卧室,便于朋友到访留宿。

到访那田农舍的人们喜爱坐在底楼的长廊。在这里,聊天、看景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都成立。在《乐夏3》的改编赛里,岜農、十八与路民正是坐在这儿,一同讨论如何改编《想你的365天》,路民弹起《阿妈归来》,唱得很慢、很轻,唱罢,一些思念、一点泪光,飘在城里极为奢侈的静谧之下。

还有一处也必去。就是那个令岜農颇为得意的“可以喝咖啡的厕所”。他用竹皮绑个亭子,芦苇围成篱笆,用茅草做草甸,真正做到“一颗钉子没用”。空间内部干湿分离,黑水净化以后才排出去。

岜農的生活是有机的。他种了大片的树。三十五亩的地包括山林、果园、旱地与水田。在靠近村子的山坡上,一半种了茶油树和茶果,同时还种了葡萄、野柠檬树以及其他爱吃的果树。为了用无患子酵素洗衣服,他种上五十棵无患子树。为了满足做家具的需要,他还种上一些杉木。

除了种植,他还酿酒。接受媒体访问时,桌前摆了一排酒杯,每个杯子里倒了一点点,那是自酿的野葡萄的风味。

成名后,探访者愈来愈多,岜農一一招待,可也有疲惫时。

那夜,为“一碗老酒”彩排归来的几人回到农舍,有人提议生火。聊聊天,唱唱歌,烤烤番薯。十八点火,热烈的红色迅速覆盖了柴堆,火光星星点点,发出短促的“刺、刺”声。农舍里的灯关上了,黑夜裹住了每个人。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自己名字的由来,说些零星的有意义的无意义的往事。

十八(右)与经纪人拉家渡(左)

十八怀抱吉他,有人开始点歌。十八一首一首地唱。大家听的听、聊的聊。岜農连着几日接受采访,那夜,他话少。

深夜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唯在火光碰巧交会眼神的那一刻,流露出一丝疲倦的目光。

还是那夜。十八说:“我有个西藏名字:易西江措。”

四个字,他说得平淡而自然,听者不问究竟是哪四个字,这话题也就过了。“在瑞瓦,我养过猪,养了一年。”十八接着说。

这话题也没持续太久。像这样不带目的的询问和毫无缘由的表达总如昔日焰火转瞬即逝。可在瑞瓦的时光是真切的。十八说那是他“最快乐自由的日子”。他写道:

在那里见了最宁静祥和的

只属于山野村庄的大雪

吃了平生吃过最香的梨

和山谷里最清甜的苹果

听到了最动听的藏歌

感受了最热情的舞蹈

说回易西江措,这是一位云游瑞瓦的喇嘛给他取的名字。

岜農说,瓦依那三人里,十八最敏感。这或许是他能写出《大梦》的原因。十八总记得某些刺痛的场面,那是一种近乎天然的悲悯。

他记得,某日,瑞瓦家里的猪病了,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他用手推车将它们推到路旁,再把它们背上隐秘而荒凉的山岗。一连几天,埋藏了好多只。可是,为了防疫,人们把其他的猪也杀了,健康的、鲜活的、毫无防备的,全都消失了。

那日,十八喝了好多青稞酒,“几乎哭出了一条河流”。

时光再往回倒个几年,大约是念初中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人们往田里撒一颗一颗“红色的药”。药撒下,田里的鱼、青蛙、小虾还有其他童年里最真挚的玩伴全都浮了上来,失去了生机。

他说:“世界真变了。”

不过十八不会陷落在无限的悲伤中。岜農记得十八的话——“我们要抱着放下的心拿起。”

十八也曾这样写道:“当我们一家转山回来,我也明白了:在这里没有人活在悲伤里,一切都在轮回中。”

多年后,他唱:

想念你 想念村庄

想念麦子  想念你

岜農与十八结识于2019年。在其自传《低头种地,抬头唱歌》的分享会上,十八是听众之一。后来,十八向其介绍了正在酒吧驻唱的路民。


据路民回忆,接到岜農邀约演出的电话时,自己还在工地。当时对“打鼓”没有概念。然而,凭借天然的乐感,以及对音乐的热爱与钻研,已写下几首歌的路民顺利加入瓦依那。

岜農在音乐节排练时

排练休息间隙,路民在角落练琴

一支沉寂多年的乐队,忽而汇集三位创作型“主唱”。瓦依那,重返舞台。

《乐夏3》播出后,瓦依那总粘连着一系列关键词:农民、返乡、半农半歌、自然、土地、壮族乐队、桂柳白话……岜農并不试图卸下这些标签,虽然他认为瓦依那的创作不只围绕自然与土地,农民只是众多职业中一个朴实的身份

“我们并不追求(身份)形式上的统一性。”他说,“我认识的农民有很多,其中也有唱得好的,但能走到一起组音乐,还是基于某些契合。”

同时,他认为瓦依那的创作源头始于某种对生命本质的追问。“在现代文明进程中,人文设计的生活与人类本性里对大自然的需要充满着矛盾。这两者之间,‘我’该退多少步,该进多少步?究竟什么才能让‘我’达到真正的幸福和愉悦?这是我们创作的源泉。”

南丹县旁边的凤凰山,是村民口中这里的“守护神”

至于歌曲的表现形式,他大致有三个方向:壮语和方言山歌、民谣与童谣以及无歌词的自然之声。

这依旧不是瓦依那的全部。十八与路民也有自身的创作方向。岜農称,瓦依那是一支有弹性的乐队。“我们的目标不是把乐队变成一个品牌,而是让每一位成员发展各自的创作力,唱自己的歌。就像组队之初我和他们说的:‘我们做一个三农音乐会。’每个人唱三分之一。未来的专辑内容可以集中,也可以打散,不设限。”

最近,瓦依那招募了贝斯手和架子鼓手,两位新成员在“一碗老酒”音乐会中首次登台。

面对乐队新阵容,岜農依旧延续着他一以贯之的“一体观”:队员的加入或离散,都是在某一阶段的发展过程中自然的选择。组乐队好比种一颗果树,每一颗果子有自己生命习性,尊重它,理解它,也令其自由生长

出品

芭莎文化创新部

总编辑:沙小荔

出品人:董云燕

监制:徐宁

编辑:Guannan Liu

撰文:彭菲

摄影:王青山(StudioCoda)

设计:张晓晨

助理编辑:肖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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