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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到30岁之间,是钢琴演奏家郎朗最忙碌的时期,每年120多场音乐会,行程爆满。
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他说:“我现在绝不要登上‘最忙碌音乐家’排行榜。”他把每年音乐会的数量控制在90场以下,找到了更从容的节奏。
事业与家庭,合作与跨界,压力与争议,这一次,他向我们和盘托出了内心隐秘的叙事。
2025年的第二天,江苏大剧院音乐厅的后台被一股能量穿透——“新年快乐!”郎朗准时出现在我们面前。声音爽朗,人如其名。他主动与大家握手,温暖有力的手掌第一时间让人联想到从中流淌出的奇妙旋律。
郎朗,几乎是当今古典音乐圈最广为人知的名字。3岁学琴,5岁获奖,15岁考入全世界最著名的音乐学院之一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17岁时在100多年历史的拉维尼亚音乐节上临危受命,替补生病的钢琴家安德烈·瓦兹,与芝加哥交响乐团极致演绎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一举成名。之后一路猛进,成为全世界最受瞩目的钢琴家之一——这些事迹成为许多人津津乐道的“传奇”,然而,郎朗的故事绝不止于此。
象牙白西装、衬衫、领结 均为dunhill
妆发完毕,准备拍摄,他穿过演员通道,步入音乐厅舞台。几小时后,郎朗即将在这个舞台迎来新年第一场独奏音乐会,接受1200多名观众的注目与倾听。如同这场音乐会,他的演奏总是一票难求,人们说:喜欢郎朗,除了他的音乐本身,还有他通过音乐传递出的自由。而此刻,场灯全暗,唯有观众席最后排的一盏灯穿过空旷的坐席照向舞台。他静静注视两秒,转过身笑着对我们说:“看啊,人生的一束光。”
2024年,郎朗的一束光来自于愿望的实现——终于打造了一张全法式的音乐专辑《郎朗:圣桑》。他与妻子吉娜·爱丽丝以及德国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和指挥安德里斯·尼尔森斯合作,录制了圣桑的《动物狂欢节》和《第二钢琴协奏曲》,以及多支法国黄金时代的作品。郎朗特别把幽默热闹的《动物狂欢节》放在专辑开头,作为给儿子和全世界小朋友的礼物。
除了学习“自成一派”的法国音乐,郎朗更汲取到了“take time”的法式态度——慢慢来。为了更专注地学习,他特别在国外驻留,深入研究法国钢琴家的演奏与触键方法,还邀请了法国专家和顾问进行演奏指导。“他们不会直接让我改什么,但会传递出一个民族血液里的东西。这有关知识的储备和对文化的理解,你必须用另一种方式去观察它所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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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之间惺惺相惜,专辑录制时,与指挥家安德里斯·尼尔森斯的合作给了郎朗极大鼓舞。尼尔森斯与古斯塔沃·杜达梅尔、雅尼克·涅杰-瑟贡,并称古典音乐界的“新一代指挥三剑客”。即便常年被评为“全世界最忙的指挥家”,尼尔森斯在录制有些人看来最“简单”的曲目时,依旧表现出极度严苛的专业态度。“有的指挥家可能觉得:《动物狂欢节》有什么可录的?直接一遍过。但尼尔森斯真的是用尽所有细胞,带着大家抠每一个细节,一遍遍地录,非常走心。”
这张“小火慢熬”的“法式”专辑很快横扫了多个国家古典音乐榜榜首,有趣的是,最佳成绩出现在对古典音乐极致严苛的德国。无独有偶,2024年12月8日,在巴黎圣母院重开仪式上,当郎朗与杜达梅尔指挥的法国广播爱乐乐团让圣桑《第二钢琴协奏曲》响彻大教堂时,人们仿佛从低沉隽永的史诗中醒来,共同见证了一个地标与一个时代饱经风霜后的新生。
2024年,郎朗还实现了一个别致的想法:在专辑中收录5支法国女性作曲家的遗珠之作。“这些作品并不是新近才产生,而是至少80年甚至100多年前的创作,但我们之前没有足够重视。法国女性在创作沙龙音乐这类旋律性极强的作品时有先天优势,她们细腻敏感的特质和独特的视角,会带领人们进入一种幻想状态,也为整个世界带来不同的气息。这些作品充满启发,能激励更多好作品的诞生,无论对于男性还是女性。我们在这个时代尊重女性艺术家和所有女性的存在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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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被问到,对于古典音乐演奏家而言,“风格”是不是艺术生命的关键,郎朗一边梳理经历,一边作出了回答。
15岁到美国,跟随俄罗斯裔美国钢琴大师加里·格拉夫曼求学,郎朗毫不避讳自己当时的对标是“20世纪后半叶最惊人的钢琴天才”叶甫格尼·基辛,想要先把更“炸”的曲子弹出来。于是那段时间,拉赫玛尼诺夫、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成为了郎朗的拿手好戏,也让业界公认郎朗为名副其实的“技术流”。但郎朗很快意识到这并非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风格,他解释说:“只弹‘炸裂’很危险,我还是更在乎音乐本身的情感和打动心弦的演奏,所以很早就把‘艺术性’定义为自己艺术之路的关键。”
但即便是“艺术性”,不同的钢琴家也有自己的“舒适区”?“这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首先,我不想有。”的确如此,让郎朗“一举成名”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恢宏壮阔;让郎朗在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年音乐家比赛中获得第一名的,却是肖邦写给暗恋对象的《F小调第2钢琴协奏曲》,含蓄缱绻;之后还有李斯特、德彪西的极致浪漫,以及贝多芬的抗争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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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双子座,这一点可能比较吻合——我是个不太愿意在一个点上停留太长时间的人。当我感觉有些作品非常适合自己的时候,就会觉得有点无聊,然后赶紧换别的曲子弹;特别是我自己都觉得无聊,就不用说观众了。所以很早我也给自己定下了‘全面性’的弹法,每年都得弄点新东西出来。但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会什么都弄,更不会瞎弄。”
“我有时候喜欢意象性、朦胧的东西,像有滋味的sauce,但‘调味料’玩久了,还是要有大米。”2020年,郎朗专辑《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的发行对于他而言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跨越。这部在郎朗看来“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伟大作品”其实已经陪伴了他将近30年,但长时间以来,作品中超乎日常情感之上的神性似乎都“不属于自己的领域”。他笑言:“我自己一开始都心惊胆战的,之前一直认为不能投注太多情感去弹巴赫,否则会感觉有点‘水’;但后来我发现,人类的精神和情感本身就是共通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并不因为它是巴洛克就必须reserve(收敛)。这对于我而言,在认知上是一个巨大的改变。”
“可能是因为年龄增长,我的审美观也在变。包括我喜欢的电影类别也完全变了。比如以前喜欢漫威,现在即便让我重温,都很难看进去;而是更喜欢艺术电影,比如《午夜巴黎》,带人穿越,和不同时期的艺术家对话。很奇怪,人真的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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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改变,不变的是,郎朗一直在做古典音乐界看来“离经叛道”的事。在高压的专业演出之余,他成立基金会、做音乐教育、玩跨界、上综艺……无畏争议,他内心的判断很清晰:能否让自己有更多成长,能否让古典音乐拥抱更多人。
从国内的周杰伦、李健、孙楠等流行音乐大咖,到国外的摇滚乐队Metallica、美声男高音安德烈·波切利,再到虚拟偶像和时尚品牌,郎朗的每一次跨界合作,都让人们看到古典音乐的无限可能。他让古典音乐不再是高不可攀的“贵族”专属,而是成为了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郎朗和周杰伦、Metallica、李健合作现场
“我有时流露出来的好玩是给一些没有接触过或听不懂古典音乐的听众的。很多人没有环境接触古典音乐,每天只听rap或纯流行,古典音乐会让他们觉得很遥远,突然让他们回到200年前更不可能。不只中国如此,国外也一样。所以需要有耐心,找点乐子,带大家一起进入古典音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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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郎朗发行了专辑《钢琴书》,精心挑选了20支经典钢琴小曲给大家“磨耳朵”。“希望能给大众一个playlist,让大家在学习、工作、闲暇的时候都能听。其实古典音乐可以拥抱大众。”
如今,郎朗有相当一部分精力还投注在钢琴教育项目“郎朗音乐&艺术世界”和“郎朗音乐基金会”上,他在国内捐赠了100多所音乐教室,资助成千上万儿童学习音乐,也希望为更多孩子带去鼓励与启发。“比如我们发现很多中国学琴的小朋友愿意吃苦但不快乐,而国外学琴的孩子快乐但是没灵感,所以我们分别发起了‘快乐的琴键’和‘灵感的琴键’项目,希望能给他们一些引导。”
郎朗告诉我们,接下来希望与体育明星跨界,他们中的许多人也都深受音乐影响:“我其实想分享给大家:并不是说学钢琴就一定要成为职业钢琴家,学钢琴之后你也可以成为Lady Gaga、Taylor Swift,或是周杰伦、谷爱凌、内马尔……学习钢琴能陶冶情操,能让你更加自信、有创造力,你能结交很多朋友,打开国际视野。如果你能坐下来弹一小时琴,很多其他事情也都能迎刃而解。起码这一个小时里,你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我之前在英国参加的节目‘The Piano’,看到各种职业的素人弹钢琴,特别感动。钢琴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让他们活得更加丰富多彩,钢琴就是他们人生的自由。”
郎朗和内马尔、Rosé、Ed Sheeran合照
很难相信,直到现在郎朗还偶尔会梦见上台后,发现即将演奏的曲目不是自己准备的曲目,于是瞬间惊醒!第二天起床,他会第一时间去看梦中即将演奏的曲谱。“这样即便有一天真的突然要演,我也能行。”
于是,这位在舞台上极具张力的钢琴家也向我们道出了不为人知的压力:“上台之后,你会觉得,全世界除了你动没有别人动,除了你的演奏没人出声,上千人的所有感官和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你怎么忽悠也没用,闭眼瞪眼都没用,人们只听你弹什么,你的任何动作大家都真的能听懂。这其实挺吓人的。”
于是从多年前开始,郎朗就形成了一个职业习惯——整整齐齐排出未来两年的音乐会日程。“充分准备”在他看来,“太重要了”。“职业演奏家是一个高压的职业,精神上有一点不舒服都会表现在演奏上,可能不至于出错,但是有一个灰色区域在,心里会‘滑’,时间长了就会出现问题。对于新的作品,一两年是比较合适的准备时间;如果真的努力了,但没练好,也只能承认,再等一年也没什么。但如果因为没有认真准备而状态不好,就不只侮辱了自己的水准,更侮辱了听众的耳朵。”
这种压力,归根结底只能独自消化。会孤独吗?郎朗的回答是:“好在一直有家人的陪伴,消解了一些孤独感。以前是父母,现在又有了吉娜和儿子。”说到这里,他回忆起某次巡演结束后,在餐厅偶遇自斟自饮的美国指挥家大卫·罗伯逊。“我问他怎么一个人,他说‘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待会儿’。我就想,人和人真不一样啊。我知道我有很多同行有时候会孤独到心慌,全世界巡演,一直住酒店,一直漂泊。虽然我也漂泊,但我最幸福的是有家人陪伴,现在经常回家陪儿子玩;需要独处的时候,我和吉娜也会拥有各自思考和学习的时间,互不干涉。家庭真的给了我很多温暖。”
郎朗和妻子吉娜爱丽丝及家人合照
说起儿子,郎朗立刻从一个爽朗的大男孩儿变成了慈爱的父亲。郎朗坦言与儿子的亲子时光是近期最大的享受。“小朋友见到什么都想吃,想到什么就要去做,每天都有新想法。不像我们,长大之后有很多恐惧。他不怕,(他的)世界就是崭新的世界。我观察到,他还没到4岁就已经有独立的思想和自己的表达,他最近给了我最多的灵感和启发。”
“我给你看个东西,特好玩!”郎朗迫不及待掏出手机晒娃。视频中的郎朗,笑容柔软,侧躺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摆放了一排奥特曼玩偶;3岁的儿子坐在郎朗叠放的双腿上,戴着奥特曼的面具,装出机器人的声音,大声说:“2025新年快乐!”
2025年有什么愿望?郎朗笃定地回答:“希望可以follow the flow,也期待在整齐的计划之外,临时出现一些好玩的项目。”
编辑/李津
摄影/王龙伟(1986Studio)
采访&撰文/郭蓉
造型/雨析
妆发/Louis
造型助理/Novi
特别鸣谢/江苏大剧院
新媒体编辑/miffy
部分图片来源/郎朗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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